夜晚中弥漫了一股绝望的味道。
即使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嗅觉和知觉。
我也能猜出来。
这周围的血腥味绝对非常浓。
空气变得有些湿润，而脚下的泥土也被血水泡湿。
因为这可是两千骷髅兵“努力劳动”的结果。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战争，而是是彻头彻尾的屠杀。
没有任何道德情理的大屠杀。
哪怕是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
他们统统没有躲过死神的呼唤。
耳边响彻着悲鸣和哀嚎。
这让我回想起在自己模糊朦胧的记忆中的某个时刻。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
杀人夺宝。
就像每个龙傲天小说中的主角一样
即使我再强迫自己，再催眠自己。
他们是大白菜。
他们只是游戏中的npc。
他们因为没有实力保护自己的性命……
在事后我还是呕吐了三天。
那种负罪感始终在心头消散不去。
如今望着那些倒在血泊中手无寸铁的妇女儿童。
罪恶感重新开始在情绪中蔓延。
但是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伪善者。
我没有资格去同情她们，因为正是我谋划了这次深夜袭击。
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自己远没有那么冰冷无情。
或者说我太高估了自己内心的软弱。
我始终是当初那个自卑的没人在乎的懦弱少年。
即使变成骷髅。
即使再次重生。
我任然只会认为自己是个人类。
拥有自己丰富的情感，会哭也会笑。
然而我却不能伸手去拯救她们更不能带着她们逃跑。
因为我是亡灵，而她们是人类。
人类天然对亡灵仇恨，我就是人类眼中的怪物。
也不能将她们带回去，因为作为亡灵的我，不能对人类如此亲近。
人类中怪物是怪物，怪物中的人类又何尝不是怪物呢……
身处在两者夹缝中的我，只能舍弃自己那软弱可笑的仁慈和同情心。
只有亡灵大军中才能够接纳重生为骷髅的我。
我必须要清楚这件事。
袖手旁观已经成了我最大的让步。
我独自站在角落中，将弯刀拄在地上，调整一下充当自己头颅的铁罐头。
“缇娜别害怕，妈妈就在身边。”
周围太过漆黑。
但是对作为骷髅的我而言，视野全靠灵魂的感知。
亡灵是天生的夜行种，天然受到黑夜的庇护。
人类成了睁眼瞎，像是这两位匆匆忙忙跑路的母女俩。
直到撞到我的背后时，才发现在转角处藏了一个骷髅兵。
不仅母女俩吓得大惊失措，在我扭过身也傻傻呆住了。
怎么回事……
我要怎么做？
抬头望了望牵着八九岁小萝莉的女性，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明晃晃的弯刀。
最后我重新扭过身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还说着。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我突然意识到人类听不懂亡灵语，便用手指着南方。
作为行动的策划者我自然清楚哪里的布局最为薄弱。
只要一路向南逃进大山中便会有一线生机。
问题是她们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呢？
在经过最初的愣神之后，妇女终于反应过来，瞳孔因恐惧而放大，浑身也瑟瑟发抖。
只是她那个尚且懵懂的女儿拉了拉母亲的手掌，指着背对她们的我。
“妈妈，这个骨头架叔叔刚刚说话了……”
我想着可能是小女孩的自我臆想吧，人类怎么可能理解灵魂之间的交流。
“骨头架叔叔说它什么都没看见。”
母亲也呆呆望着眼前这个顶着丑陋铁罐头的骷髅。
虽然自己知道女儿天生可以看见一些幽灵，能逃脱包围圈也全靠女儿的指引。
但真没想到女儿能听懂它们说话。
为什么这个骷髅会故意放她们走呢？
我转过身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这个棕色头发的小萝莉。
她也睁大了双眼盯着我这种古怪的打扮。
“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想再次确认一下，毕竟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萝莉用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我**的骨头，忍着恐惧她点了点头。
“那么带着你的母亲一直往南方逃吧，逃进山中你们就安全了。”
我重新指了指南方。
“谢谢……”
母亲好奇地问起了自己的女儿，在听到我刚才的话时，连忙拉起自己的女儿向我道谢。
望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我将两人的样貌牢牢记在心底，不禁叹了口气。
那个小姑娘可谓是天生的亡灵法师了吧。
希望她们母女俩能够平平安安吧。
疾驰的马蹄声逐渐向我靠近。
我清楚这是无头骑士团的团长在寻找我。
人影还未到我便听到了它的笑声。
“哈哈哈，过瘾。”
“不得不说你还真有几番狗头军师的模样。”
通过这次的行动，团长对我刮目相看了。
但是也仅限于从一个从保持理智的骷髅提升到了有点谋略的骷髅兵而已。
毕竟我只是一个连普通人都打不过骷髅杂兵，
而在亡灵世界中却是强者为尊。
哪怕你再怎么有点小聪明在绝对力量面前也毫无意义。
这也是所谓的一力降十会了。
团长拉着缰绳将马匹停下，它向我命令着。
“这个村子的村长带着一些幸存者逃向了矿场，正好我带着一些骷髅兵去剿灭他们，顺便搬一些工具。”
“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在正式行动之前我们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这次袭击村落是我们擅自行动。
所以为了掩盖踪迹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一些死去的村民在巫妖的法术之下已经变成了丧尸或者骷髅。
它们发出怨恨的嘶吼在曾经生存的村中蹒跚着。
上百名巫妖大概清点了一下人数，显得非常兴奋。
这可是足足有九百多只亡灵啊！
抵得上它们一个多月的成果了。
果然只有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巫妖驱使着这些无理智的丧尸走出村落重新踏入森林之中。
而我留在了村子中。
把手中举着的火把扔到了喂养牲畜的稻草堆之上。
熊熊大火照亮了村落的每个角落。
也映着我那单薄的身影。
忽然，随着温度上升，在牛棚旁的水缸中传来了一阵啼哭声。
我走到跟前在干涸的水缸中看见了一个裹在襁褓中婴儿。
在水缸旁还有一摊血迹，似乎有人将婴儿放到这里便被杀死了。
我小心翼翼将婴儿抱了起来。
在肥嘟嘟的脸蛋之上我看到了一个泪汪汪的碧色眼眸。
她在见到我那滑稽可笑的铁罐头时瞬间停止了哭声。
她咯吱咯吱笑了起来。
完全没有在意我背后那燃烧着的房屋。
在她脖颈之处挂着一个银色锁链上挂着秘银护身符。
在护身符正面纹着天使的羽翼和圣洁的十字架。
而背面则是佩戴者的姓名。
这种护身符一般都是神职人员才会拥有，为什么她会有呢？
我拍开这个婴儿想要触摸我头颅的肉手。
我好奇的把护身符掀到背面，上面用漂亮的大陆文字写着——安娜。
“那么我可爱的小安娜，你的命运是不是要在这里终结呢？”
我根本不去在意她能不能听懂我的话，我重新把弯刀拿起来，对准了她的喉咙。
安娜似乎根本察觉不到危险，或者她根本不知道这明晃晃的东西是什么。
她只是在我怀抱中咯咯笑着，还继续想要去拽眼前的铁罐头。
果然我还是下不去这个手……
“安杰洛团长，火源就在前面！”
伴随着一个人类女性的声音之后是铁盔碰撞的声音。
“那些村民全都消失不见了……我们来迟了吗！”
安杰洛向着着火点快速奔跑着。
心中尽是懊恼之情。
他们曾经在这个村落中歇过脚，还受到了村民热情的招待。
所以在面对燃烧的废墟时才会那么心痛。
要是自己来得再早一点话……
安杰洛一眼便见到站在火焰旁的我。
以他所见那是一个骷髅兵准备杀掉仅存的幸存者。
他怒喝一声。
“怪物去死吧！”
银铠之上光芒暴起。
拔出腰间耀眼的长剑。
轻轻一挥，把圣光凝聚成剑气，砍掉了我的头颅。
哐当一声。
铁罐掉落在地上。
圣炎灼烧。
不断对我造成僵直效果，让我动弹不得。
只能乖乖站在原地，任由圣光焚烧我的骷髅身躯。
转眼之间。
一具骷髅已经变成了一堆骨灰。
而怀中的婴儿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在被少女接住时，受到了惊吓。
哇哇大哭起来。
“团长，我们就不应该一直寻找那个巫妖的踪迹……”
“如果它们真的是亡灵大军的一员，这个孤立无援的村落肯定是它们第一个袭击的目标。”
少女一边安抚着因为铁罐头消失而哭泣的安娜一边向安杰洛抱怨呢。
“蕾切尔你说得对，当时的我仍然抱有幻想，单纯认为这只是普通的亡灵法师作祟。”
“现在看来这真的是要发生亡灵天灾了……”
安杰洛非常愧疚，因为自己错误的判断，竟然让这么多人遇难。
“那么我们必须要向教皇汇报我们调查的情报了。”
“那么这个村长的二孙女怎么办？”
蕾切尔指了指在自己怀抱中哭泣的安娜。
“你说安娜啊，能怎么办。只能带回去呗。”
变成灵魂状态的我正在因为自己被秒杀而震惊。
原来自己这么弱啊……
果然真不愧是骷髅杂兵呢。
不过，我在听到安娜有了归宿后。
我难免也欣慰的笑了笑。
活着真是太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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